白梦桐话茴香豆
2022/7/6 来源:不详提到茴香豆,就想起孔乙己说的:回字有四种写法。其实直到今天,我也不知道回字究竟有哪四种写法,估计像我一样搞不清回字的四种写法的人还有不少。但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茴香豆这种食品。
在绍兴,因为鲁迅的《孔乙己》太出名,因为孔乙己爱吃茴香豆,那小说里的人物竟带动了一个产业,咸亨酒店生意兴隆,去绍兴的人都愿去咸亨酒店坐坐,温一碗黄酒,来一碟茴香豆……
没去过绍兴,没尝过咸亨酒店里的茴香豆,我记忆里的茴香豆还留在童年。童年的茴香豆不叫茴香豆,叫“五香豆子”。那是我家乡的叫法。做法与茴香豆大抵一致,我家乡一般做这种卤煮类食物,都称之为五香而非茴香,像什么“五香豆子”“五香茶干”“五香花生米”“五香牛肉”等。
我觉得“五香”的叫法似更确切,因为在加工过程中,要加入八角、茴香、花椒、桂皮、丁香等五种香料,茴香只是其中一种,怎么好掠众香之美独自称大哩。
现如今的混合性香料有十三香、十八香等,在我童年时,一般只有一种“五香粉”,作为家庭主妇加工卤者类食品的常用料。但如果是批量加工时,用五香粉无疑成本太高,须得直接使用八角、茴香、花椒等大料才划算。我童年记忆里的“五香豆子”其实未必用了五种香料,大约就是直接用盐、八角、花椒等几味常见调料卤煮成的蚕豆。
那是在我三至七岁的年龄段,正是文革时期,我家搬迁到东门,就在现如今修复重建的东作门内,北大街的最东头。
北大街是桐城有名的一条街区,沿街两边过去都是世家大族的府邸,解放后房屋充公,重新分配,大户人家许多人都在外地,没了家产,不再回来,家乡从此是陌路。留在家中的人,大半都背着一些历史包袱,低人一等,到文革时期,这类人又被下放到乡下,留在城里的尽是些老弱病残,更加弱势。
原本自家的房产住进了各色人等,留给主人居住的反倒是些柴房脚屋,这些人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存活着,像苔藓一样自生自灭,仿佛被轰轰烈烈的世道遗忘了。
在那轰轰烈烈的时代,革命是主旋律,革命的目的是什么倒无人去细想了。革命难道不是改革命运,使人过上好日子么?可文革时期,人人口头上喊着革命,生活却清苦得要命,物资极度贫乏,能填饱肚子都是一种奢侈,惶论零食点心了。
可我们家偏偏经常吃一种点心,那就是“五香豆子”。
每年新鲜蚕豆上市时,都有一个人挑着“五香豆”挑子,沿街叫卖。都说桐城人有文化,贩夫走卒都满口之乎者也。这还真不是假的,比如这个卖“五香豆子”的,他的叫卖便是“五香豆子也——”,“也”字拖着长音,煞是悠长动听。
每听到这个声音,父亲便会打开门,花一角五分钱买一份“五香豆”,不知这一份是多少,也许是一斤吧。反正我记忆里,是用一只搪瓷小盆装着,正好满满一盆。
然后,父亲会泡一壶茶,一家人便围坐着,饮茶食豆。
卖豆子的三天两头会从北大街叫卖一趟,每次父亲都会买。以至于形成默契,那卖豆人到我家近处时,吆喝的声音格外大一些:“五香豆子也——”。我们在家里听到,总要相视而笑,知道这是特为通知父亲的。果然,父亲也笑着拿出搪瓷盆……
零食这种东西不像主食,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总会腻味。比如这五香豆,初吃好吃,但吃多了便不行了,纵然那时没有什么零食可吃,但吃上十回八回之后,我们几个小孩子都吃腻了,只有父亲乐此不疲,仍是每次都买,从新鲜的嫩豆子直吃到豆子老了,几乎要吃穿春夏两季。我一直觉得父亲对五香豆子太过热爱了。
这样的日子在我七岁时结束了,年桐城遭了一次水灾,城区被淹,我家的屋子也被水淹了。我们搬到西门一处深深的大院里,远离街道,再没听到过那悠长的“五香豆子也——”不知是那人不来西门叫卖,还是他在大街上的叫卖声传不到我们居住的院落里来。
童年总有许多事情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,至于五香豆子,它出现时我们便吃它,不出现时我们就忘了它。
再记起它来,是近些年我在